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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月3號那天,搭著歐洲廉價航空Jetstar飛往新加坡,準備回家。飛機上的手提包包,裝著三本書,一本是Gayatri Chakravorty Spivak的《後殖民理性批判:邁向消逝當下的歷史》;一本是Eric Hobsbawm《趣味橫生的時光:我的二十世紀人生》。但,在飛機上一口氣看了幾個章節的,卻是這本購於2007年的書。它的每個章節的標題就像它的書名一樣,總是牽引著我的好奇心——《像女孩那樣丟球:論女性身體經驗》,Iris Marion Young所著。
單看每個章節的名稱就很吸引:像女孩那樣丟球:陰性身體舉止、活動力與空間性的現象學;懷孕的肉身化:主體性與異化;乳房經驗:外觀與感覺;月經冥想;房子與家:女性主義主體變奏曲;還有,自己的房間:老年、延展照顧與隱私權。我特別迷戀這些把日常生活最親密、最理所當然的感受和經驗,放在學術或理論或抽象討論的嘗試。就像談論政治,不能僅僅談現實政治(real politic),而是要透過知識來找尋想象的可能性。
《像女孩那樣丟球》一文,發問的起點是,兩性丟球的方式爲何存在差異?我想,這個發問可以追溯到兩性在運動場合的種種經驗,女性總是普遍被認爲無法在運動這個項目中稱職,尤其是那些被認爲具有女性特質——嬌弱、嫺靜、孅瘦…..對於女性的“不適應”,總會有人用“女孩的肌肉力量較弱”等生物學或解剖學,甚至女性天生具有“陰性特質”的永恒不變本質論來解釋。
不僅僅是運動中的兩性,就連坐、站、走這些最基本也最簡單的身體動作,也顯示了兩性大大的不相同。女性總是要避免像男生一樣闊步行走,坐著總是「學會」將腿併攏,在任何狀態總是習慣性地將手和手臂貼著或護著身體。這讓我想起中學的我們。女生總是習慣地抱著手上的教科書;而男生都會單手提著,不然就是想不離手的飛碟子一樣在手上快速飛轉。Iris Young發現,這不僅僅純粹肌肉力量不同,而是更根本的使用身體的方式不同。
「許多女人在運動時,會覺得不可自由逾越周遭的空間,覺得可用的運動空間有所限制,例如在大壁壘球或排球時,女人比男人傾向停在一個位置不動,也不會跳起來或跑去接球。男人通常比較會像球飛奔而去,女人則傾向等待並反應球的到來……我們瞬間的身體衝動,乃是逃離、閃避」。難怪,老弟每次把籃球抛向我時,我總是嚇得亂逃。之前總是自我解釋,人家是籃球國手,我連撿球的份兒都沒有。兩性具有使用身體方式的差異,可以想象是兩性在社會化過程中,對自己身體的認識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認識機制。女性並不充分信任自己的身體能帶自己達成目標,是出自於雙重猶疑,一是缺乏信心具有能力能夠完成目標,二是對受傷的恐懼,所以要保護身體,把身體視爲一種累贅而非媒介。
Iris Marion Young(1949-2006)
因食道癌在家中過世
這樣的認知往往導致女生自覺地表現笨拙,也不想表現敵台強壯,於是成了一種自我預言,卻也同時惡化了原來的無能感和挫折感。作者將這樣的狀態稱之爲陰性活動力,女生總是困擾在模棱兩可的超越性,即作爲一個“人”,的確了解到身體具有對外在世界之可能性保有開放性的態度,認爲身體具備“我能”的無限可能性; 但一方面又陷入陰性身體的困擾,認爲女生的身體是一種負擔,而自我抑制在“我不能”的自欺裏,阻擋了身體完全投入目標。
另外,女性向來對於自己是被注視的“物”(things)有所警覺。(這每每讓我想到茶餐室墻上老愛挂著以低胸黑/金色緊身窄裙女郎身體的啤酒廣告海報,百年不變。我們總是習慣在公共空間供別人觀看)。但是,這種警覺性不見得能協助其逃脫作爲一個被凝視的物,反而是自覺地必須替別人的眼睛自我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,進而讓身體漸漸地遠離了超越性的動作。
儘管作者特別提醒,這樣的陰性活動經驗是特別指涉那些當代先進工業、都市與商業生活中的女人,而不適用於其它社會或時代女人的處境,但這大概也現在女性多少都共有的生活/社會經驗。對於作者而言,其根源其實是女人獨特的處境——被當代社會的性別歧視壓迫所制約的處境。所以,女性的肉體,或說女性對自身肉體的認知是殘缺的。因爲我們都的學習依照傅全文化分派給我們的定義去學習過生活。
於是,我們總是要學會萎縮、限制、抑制、定位、客體化自己的身體。所以,女孩的遊戲總是比男孩的遊戲來的靜態封閉。在學校或課外活動中,女孩比男孩較不被鼓勵投入運動。出門在外,我們總是得特別小心,避免受傷、弄髒。最好就是,我們不要離家太遠。因爲外面很危險,我們很脆弱。就像男孩一樣,當我們開始了解自己是個女孩時,我們就會開始「學習」像女孩那樣XX…….只是,我們學習的是兩種對立卻也相互扶持的價值觀。
這篇文章,我特別喜歡結論的一段話:「我認爲,那被描述為陰性空間性模態的封閉空間,部分是爲了防僞這種(陌生男人)侵入。女人傾向在自己周邊投射一道存在的屏障,與“那裏”不連續,好保持與他人的距離。女人生活的空間之所以緊繞著自己、狹窄且封閉,至少部分是爲了規劃出一個自己能在裏面做個自由主體的小小空間」。因爲,這一小段話讓我想起小時候特別喜歡坐在牆角處,與我那其實愛往外跑、愛參與活動的“外放”性格,形成突兀的對比。(一直到中學、學院的時候都還有,現在不知道,或許是因爲現在的家裏沒有明顯的牆角……)
張溦紟
『At 25@紟』
1 流星痕:
理性的距离和感性的距离不一样。
要能观察,必须能维持一定距离。这是理性的基础。
感性者跟世界之所以保持距离,是为了在较小且熟悉的范围内跟自己相处,其目的是为了零距离,可以完全沉浸在熟悉感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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